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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你們在聊什麽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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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你們在聊什麽呢?”…… (1)

甄娟看在眼裏,依舊橫下心道:“我妹妹正為她相公參加鄉試憂心,我不想她分神,待這事了了,再說我們倆的事。”

方子淩薄唇抿成一條線,眼睛裏的光漸漸淡下去,好似一片濃墨。

甄娟心裏略不安,還是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兩人目光相對,像置身在一場征戰中,無聲的硝煙彌漫,就看誰先沈不住氣。

甄娟兩手緊張地攪弄在一起,眼睫顫了顫,想退縮卻又強撐著,哪怕眼睛酸痛也盯著他看。

方子淩唇間溢出一聲笑:“甄娟,還想和我耍花樣?是不是以為你妹夫中了舉人,就能借機甩開我?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他便是當了官,你答應我的話都釘死了,別想不認賬。”

甄娟沒想到他會這麽想,無力地搖頭:“我沒有,你別汙蔑我。我們鬧了這麽久,誰都覺得我和你在一起沒好下場,我妹妹更不會同意。”

她頓了頓,認真道:“到時候我會和她說清楚,方子淩,既然你要與我成親,有些話我們提前說好。男人本就多情,我也不指望你這輩子收心同我好好過日子,但別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到我跟前來礙眼。”

屋子大門敞開,風夾著院子裏的花香一並進來,吹散了一室的劍拔弩張。

方子淩手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眉眼間浮現出點點笑意,點頭道:“那是自然,我雖不是好人,你是我費勁千辛萬苦求來的人,我怎麽舍得委屈你?”

甄娟勾了勾唇角,顯然並不信他的話。

方子淩原本到了嘴邊的解釋的話又咽回去,罷了,來日方長。

他自認為長相俊朗,又是大富之人,若真想要女人,只要勾勾手指便可,何愁美人環繞身側?

他原想不過一個鄉間婦人如何值得他大費力氣,直到他見了別的女人腦海中閃現出來的全是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栽了。

他比甄娟年長幾歲,正是貪欲的年歲,可偏偏竟做了數年的和尚。

母親還當他憋壞了身子,急得請大夫給他診治,說來也是好笑。

甄娟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坐在院子裏只覺得像是做夢一般,如婉咯咯清脆如銀鈴的笑聲讓她回神。

張開雙臂讓孩子撲進她懷裏,摸了摸孩子一頭柔軟的發,笑道:“姨母的好如婉就該無憂無慮的長大。”

之後甄娟照舊去飯館幫忙,有好幾次有人想鬧事,她們還未反應過來,只見用飯的幾個大漢提著那人的衣領就給扔出去了。

見飯館裏的食客全都看他們,眼睛一眨:“瞧什麽?爺天天都來這裏用飯,誰不長眼敢壞爺的興致,到時候可不就是丟出去這麽簡單,爺讓他缺胳膊斷腿。”

飯館中的小二給嚇壞了,擔心有這種客人會不會影響生意。

甄娟從後廚出來看了一眼,見那兩人同方子淩家賭坊的打手沒差,想來是他的手筆,說了聲:“有他們在也好,省得那些不長眼的來找麻煩,好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日子一天一天過,有人平靜如水,有人心急如焚。

鄉試在貢院考,比之前的縣試府試更加嚴格,這天烏雲密布,好像一場大雨隨時可能落下。

便於監考的明遠樓變得模糊,但那股壓迫感依舊存在。

林書安在冬字號舍,才剛坐定拿出文房四寶,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其中伴著豆大的雨珠,不多時外面便下起了傾盆大雨,雨聲清脆,一下一下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號舍掛上了油布,他點起了油燈,而後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的十分順暢。

這場雨連著下了幾天,讓本就逼仄的空間變得更加擁擠煎熬,卻沒有擋住監考官的火眼晶晶,有人以為借著雨的勢可以心安理得作弊,不想才露了個頭就被發現,考場內的士兵將人架起給丟了出去,任憑其如何嚎哭讀書不易,誠心悔改,依舊無濟於事,最後被這漫天的大雨給沖刷的一幹二凈。

一直到考試結束,陰了幾天的老天終於露了笑臉,林書安舒展一番筋骨,收卷後,林書安跟著一幫學子往外走,聽他們閑聊。

“看前幾天那架勢,有不少人未答完便趕了出去,何苦來哉,又白費兩年功夫。”

“一聽你這口氣便知是頭一回考,人生短短幾度春秋,數年一考,誰等得起?喏,你瞧前面,那人考至頭發花白也不過是個秀才,你能不怕?那些被拖出去的人想來也是幾次失利了,這才做下此等糊塗事。他們不知朝廷有令,絕不姑息替考、作弊行為,罷了,這都是人的命。我們雖然考完全場,能不能中還是未知。”

可不是考完了還不得消停,還要等放榜,自從進了八月一家人的心就沒放下來過,七上八下,面上太平,說說笑笑。

甄妙確實心亂的厲害,她雖然不識字卻也知道能中舉人的少之又少,她自然盼著相公高中,可天下事又不是盼就能成的,無處歡喜又不敢傷懷。

不想她沒等來相公中還是沒中的消息,反而在家中見了一位不速之客,可不就是那陰魂不散的方家大公子?

“他來做什麽?”

甄娟坐在一邊悶不吭聲,方子淩手中的折扇落在掌心,那聲音好似帶著催促,她這才強扯出一抹笑:“是我帶他來的,我有事兒要同你商量。”

甄妙也不傻,姐姐好端端怎麽會帶他來家裏,莫非?

甄娟也未等妹妹開口,直接說:“我們家中的事指望不上別人,我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他一番真心待我,我便答應同他成親。親事在何處辦,他說由我選,方便兩姐妹時常見面,往後便定居在此處了。”

甄妙不可置信地摸了下姐姐的額頭:“好端端的說什麽胡話?莫不是燒壞了腦子?你不喜他,同他成親做什麽?難不成是他逼你了?我不是同你說過了,我和相公便是遇到事也能解決,我們無需求他。”

甄娟笑著安撫妹妹:“都不是,是我自己也想有個家,好過有冷暖的日子。嫁誰不是嫁?他樣樣好,我嫁過去就能過好日子,我知足了。”

甄妙急得來回踱步,她知道不是這樣,可眼下姐姐已經下定決心了,她就算不同意也阻攔不了什麽。

甄娟看了一眼旁邊的方子淩,方子淩收起那副吊兒郎當的性子,頗為人模人樣地說:“妹妹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姐姐受了委屈。往後我們家住得這般近,你若是信不過可時常去府上看她,我若真虧待了她,任憑處置。”

他從懷裏拿出一份提前書寫好的字據:“若我有違背,就照上邊寫的來處置我就是,我絕無怨言。”

甄妙信不過他:“你若不認,我們又拿你如何?方公子做的什麽買賣,我還是清楚的。”

方子淩笑了一聲:“那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在外面做買賣靠的都是誠信,我又不是土匪,靠打家劫舍發財。”

林如婉和父親去外面玩得滿頭大汗,明明兩眼皮都開始打架,瞧見姨母坐在樹下,猴急地跑過來鉆進她懷裏,將裝在小荷包裏的麻糖拿出來往甄娟嘴裏塞。

甄娟頓時眉開眼笑:“沒白疼丫頭,真好吃。”

方子淩見狀在旁邊蹲下來,從懷裏拿了塊成色極好的玉佩,遞過來。

林如婉不能免俗地喜愛這些漂亮東西,甄妙在一旁出聲阻攔,甄娟笑著說沒事,她喜歡就拿著。

方子淩也在一邊哄孩子改口:“如婉喜歡的話,姨夫家裏還有很多,以後自己來家裏挑好不好?”

林如婉第一次聽到姨夫這個人,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什麽是姨夫?”

“就是你姨母丈夫,往後我們是一家人。”方子淩難得有耐心給她解釋。

林如婉看了眼爹娘,繼續開口問道:“是不是姨母要和你走,往後就不在家裏住了?”

“你可以來我家玩,或是一直住下去也成。姨夫家裏院子大,你想住哪兒就住哪兒。”

林婉如將愛不釋手的玉佩塞入他的懷裏,冷了臉:“我要和姨母睡,不要姨夫,還給你。”

甄娟憐愛地摸了摸外甥女的頭發,笑道:“傻丫頭。”

她原本擔心方子淩會發脾氣,餘光瞥見他只是笑了笑,站起身,看向甄妙兩口子:“我們往後就是一家人了,改日我會讓媒人上門來提親。婉如這孩子挺可愛,性子率真敢說敢做,待我和娟娘的親事辦了,讓她時常到我家中去玩。”

方子淩眼睛低垂看到甄娟看向宛如的眼底蕩漾著他從未見過的柔光,只要她喜歡,他做什麽都成。

若是將來他們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她也該像今日這般吧?眼底皆是柔情,永遠笑著,待他這個孩子的父親也不會再如之前冷淡,他明白,此刻的她定然不會喜歡他。他已經強求了她一回,往後能否地久天長,恩愛和鳴只盼她能愛屋及烏,將來看在孩子的份上對他多些好感。

方子淩最後還是將那枚玉佩給留下了,家裏只剩下他們一家子,甄娟走到沈默不言的妹妹身邊說:“生氣了?這事兒沒提前和你說是我不對。他也沒那麽差,他家不嫌棄我出身低微,嫁過去便能做少奶奶,花不完的銀子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樣的命。”

“可我覺得方子淩不像是能靠得住的人,你當初那般厭惡他,如今卻又向著他,如何都說不過去。若是為了我與相公,你讓我有什麽臉面面對你?”

“一輩子的事,我豈會這麽稀裏糊塗的就把自己給交代出去?與你們無關,你就當我不想再吃苦了,貪圖富貴,成不成?”

甄妙和她是親姐妹還能不知道她壓根不是這種人,可眼下她將話說道這種地步,甄妙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無濟於事。

“既然我說什麽你都不願意放棄,但是咱們說好,你若在他家受了委屈你得同我說,我這個娘家姐妹可不許你將那些事壓在心裏。”

甄娟笑著應下來:“我聽你的就是。親事,我打算回去辦。你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在府城站穩了腳跟,王氏那個不要臉的尋到了地兒,常常陰魂不散來找你們怎麽成?在鎮上,方家向來不好惹,他們便是有心也得掂量掂量。”

甄妙勾了勾嘴角:“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你既然這麽說,那聽你的便是。”

這幾年甄妙都抽不出空回桃花村,每到清明時節,只在家裏祭拜。如今飯館一半也算是自家的營生,更是不得閑,但姐姐嫁人這樣的大事,甄妙還是要回去一趟的。

甄妙也知道姐姐還有另一層顧慮,那就是相公若是考中了,前途自然不差,加之有心人挑撥,雖說他們不放在心上,若是生了麻煩一樣得費心收拾。

甄娟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笑道:“你們放心往前走便是,後面的瑣事都有姐姐幫你扛著,我們還像小時候一樣,姐姐護著你。”

放榜那天天光大好,擡頭望向漂浮著白雲的天空,幾只鳥兒在空中悠哉盤旋。

林書安正在家中教吵鬧著要學寫字的女兒練字,他握著女兒的手一筆一劃在紙上書寫,小姑娘什麽都不懂,隨著他的力道在紙上游走,咯咯笑得歡快不已。

林母正在院子裏餵今年新養的幾只雞,聽它們咕咕地叫著歡快,養得又肥,笑著說:“吃飽了多下蛋,我們家小丫頭就愛吃蛋餅。”

冷不丁外面傳來一陣敲鑼聲,雞受了驚訝,一下子全都散開了,林母丟下手裏的碗,快步朝門口跑去,剛打開門,人已經道門前了,客氣地同她行了一禮:“請問這可是林舉人家?”

“正是正是。”

“大喜了,林舉人這次鄉試考中頭名解元,您是解元母親吧?老太太好福氣。”

鄰裏鄉親全跟在報喜人身後同林母道賀,向來的清冷的家門口今兒圍了這麽多人,熱熱鬧鬧的,林母喜極而泣:“多謝多謝。”

甄娟從院子裏出來往報喜人手裏塞了喜錢,笑道:“勞煩你跑這一趟,這些拿去叫壺茶吃點點心。”

報喜人低頭一瞧,可是不少呢,沾了喜氣,笑得更歡暢嘴裏也甜:“林舉人這等學識淵博之人往後必然位列朝堂做大官。”

“借你吉言了。”

甄娟扶著林母笑道:“這是大好事,您該笑才是。”

“對對,我是該笑,看我,光顧著我們樂了,得趕緊告訴妙娘,好讓她安心,咱們家最擔心的就是她。”

府城大見識廣,見了秀才多是說窮酸秀才,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樣,對舉人尤其是解元態度卻大為不同,畢竟中舉後已經有了當官的資格,整個家族都是莫大的榮耀。

鄰裏皆知他們一家是外來人,上了年紀的無不羨慕林母的福氣,兒子中了舉人,往後就是舉人娘了,兒媳也是手藝極好的掌勺娘子,一家人日子紅紅火火。

不等甄娟到飯館,小二已經從食客那裏聽來林娘子相公中舉的消息,爭著同甄妙道喜,舉人娘子喊個不停。

甄妙又驚又喜樂得合不攏嘴,沒多久又見姐姐來了,想來也是為了告知她這個好消息,姐妹倆擁著又笑又哭。

甄娟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笑道:“我妹妹才是這天底下最有眼光的人,給自己選了門上好的親事。你瞧著吧,接下來上門道喜的人估計多的很。”

甄妙笑:“我一開始圖的也不過是他這個人,如今也算是意外之喜,今兒我早些回去,做些好的慶賀。”

不光食客就連段娘子和蘇娘她們聽聞都來同她道喜,無不羨慕她是個有福氣的人。人長得漂亮,還勤快肯幹不抱怨,做菜又有天分,這才短短數月,來飯館用飯的人當中不乏有些大老爺,生意也越來越好,如今又是舉人娘子,這可真是塊活招牌,誰都想來沾沾喜氣吧?

甄妙回到家看自家女兒皺眉一臉不快,問及才知家裏阿裏道喜認識的不認識的來了一堆人,她原本和爹爹一起練字,後來只能一人在紙上勾畫,那狗爬似的鬼畫符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而現在林書安還在屋裏同兩人說話,來人是他關系最為親近的友人,方子辰和淩秀。

“中了舉人好處多的很,既然那些有錢大老爺有心結實,你為何卻將人打發走了?”

方子辰喝了口茶,笑道:“淩兄怕是不知,這些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他們可不是欣賞林兄的才氣,而是想攀上林兄這層關系,待林兄將來成為朝中大官好借著這點小恩惠辦大事罷了。他們的銀子豈能白花了?林兄不收想來不是愛財之人,再加上如今有嫂夫人養著,這些財務自然入不了眼。”

林書安笑道:“不明來路的錢財,就和那蛇臨末會反咬一口,倒不如遠著些,方能平安。”

淩秀羨慕道:“明兒林兄要去赴鹿鳴宴,想來屆時府城有頭臉的人物皆會露面,這可是廣結人脈的好機會。”

方子辰對這話可不認同:“林兄豈是這等俗人?要說能耐,我方家也不差,不照樣不被林兄放在眼裏?林兄是聰明人,要想往上爬,不相幹的人還是少理會的好,免得招惹些莫名其妙的閑言碎語,到時候可真是有苦難言。”

淩秀笑了笑,說道:“做人不能太過死心眼,誰知道什麽時候就用上了?我倒是羨慕林兄,若我能有這般本事,我怕是做夢都要笑醒。你們也知道我家中營生,雖說不缺銀子,可沒人看得起我,偏我自己也不爭氣,今年院試又未中,說是回去接手家中的買賣,我這心裏總是不甘心。只有讀書考取功名,當了官才能光耀門楣,讓當初那些欺負我的人高看我。”

林書安皺了皺眉:“淩兄這話不對,日子是給自己過的,何必將那些人放在心上?當將心態方平緩,切勿急躁生亂。”

方子辰在淩秀發呆的時候沖林書安搖了搖頭。

這一晚上淩秀抱著酒壇子喝個沒完,突然笑起來:“到時候林兄的名字也會刻在恩科鄉試題名碑上,解元多風光。”

兩人將大醉的淩秀安頓好,方子辰手負在身後,一副老成模樣:“淩兄心浮氣躁,這心怕是不穩,真怕他一個歪念走錯了路,你看他連勸都聽不進去。”

林書安無奈道:“這條路終歸難走,考中風光,考不中愈發消磨人的意志,走什麽路全看他自己。你呢?確定不考了?”

方子辰笑:“到底不是那塊料,如今我們兩家也算是親家了,沾沾你的光就是了。我娘張羅著給我說親,心心念念地想抱孫子,倒沒想到我哥先要成親了。”

林書安中舉是大好事,一家人也只是坐在一起吃了頓豐盛的飯菜,自然方子淩也來了,兩手空空來的,美名曰:“外人才帶東西,自家人不見外。而且我可聽說了,那日來送禮的人回去時全都原封不動帶回去了。”

自從甄娟表明自己會和方子淩成親後,他們一家人待方子辰稍微和氣了些。

“我們兩家往後就是親家了,你將來是要做大官的,我自然也得收斂些,若是因為我給你帶來麻煩,只怕你姐姐不會輕饒了我。”

甄娟正拿著筷子餵孩子,聞言頓了頓,知道那人盯著自己也沒理會。

至於鹿鳴宴,林書安本就是安靜少言的性子,在一旁安靜吃飯。

觥籌交錯間,有一位陸姓老爺向他敬酒,他不好推卻只得飲下。

“林舉人生得一表人才又頗有學識,怎麽早早成親了呢?平日裏無人一起談論詩詞歌賦,撫琴品茶很是無趣吧?”

林書安拇指摩挲著杯壁,只是笑了笑,不出聲。

“實不相瞞,我家中有一女兒,琴棋書畫皆佳,若林舉人有意不妨見見?”

林書安倒不知自己何處長的像陳世美,搖頭道:“那倒不必了,我閑暇時不喜談論詩書,至於撫琴品茶,我一粗人也品不來這等雅物,有負老爺美意。”

他未久待便借口家中有事離開了,每每想起對這些人頗為鄙夷,自然這些話也不會和家人說。

讓他沒想到的是,原以為這事就這麽算了,不想那位陸小姐竟找上門來,他們一家人尚未反應過來,她已出聲質問:“我爹有意將我許給你,你為何不答應?”

平地一聲雷,讓難得在一起吃飯的林家眾人全都嚇了一跳,甄妙更是一臉不可置信,這些年她和林書安的十分恩愛,往後一家人日子也過得歡喜,卻未想過像林書安這般男子,將來功成名就,自然入得了名門貴女的眼。

中了舉人便有府城的小姐,若是中了狀元呢?

林母安撫地拍了拍兒媳的手,讓她不要理會,交給林書安就是。

今兒甄妙做了幾道拿手的大菜,林書安雖不挑食,但對娘子的好手藝十分喜愛,連飯都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饞癮剛被吊起,來了個不速之客,壞了他的興致,再聽那些話更讓他一臉不快。

他鮮少同不相幹的人多費口舌,方才瞧見妙娘臉色發白,便知道她定是多想了,氣惱這沒眼色的人上門來擾清凈,不客氣道:“為何要理會,我已有妻兒,家人和睦,倒是小姐該自重。”

“她不過一鄉下婦人,粗鄙不堪,又不能識文斷字,對你無任何助力,聰明人都知該作何選擇。”

林書安的臉色更加難看,清潤好聽的嗓音中帶著警告與厭惡:“堂堂一府的小姐口出濁言,不知分寸,跑到別人家中大放厥詞,真要論粗鄙,是誰粗鄙?自己走還是待……”

林母搶先接下兒子的話,站起身:“聽小姐口氣想來是瞧不上我們鄉下婦人,那可真不巧,我就是個鄉下婦人,我是他娘,我們一家人未招惹你,你一進門不是粗鄙就是肖想別人的丈夫,這難道就是你們大戶人家的規矩?趁早給我滾,不然我笤帚掃你出去。”

甄娟瞧著這位小姐分外眼熟,突然想到方子淩母親便姓陸,娘家在府城也是有頭臉的人,最為疼寵家中幺女,養成了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兄妹倆真是一個德行,她倒是覺得這兩人才最為相配,若是她未來的婆母能早些給這兩人定了親事,也就不會有今兒這麽多事了。

甄娟笑了一聲:“你是方子淩的小表妹吧?陸小姐,耍橫也要看清地方。我好歹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將來你也得恭恭敬敬地稱我一聲表嫂。”

陸小姐好不容易忍到林書安高中,迫不及待想全自己的夢,對這位還未過門的表嫂全然不放在眼中:“就算嫁入方家,你也不過是個走了些許好運的鄉下人,真以為能在我面前擺什麽長輩身份?我那位哥哥可不是什麽好人,男人骨子裏向來對得不到的人趨之若鶩,但得到了轉身又丟的也比比皆是。奉勸你一句,乖一點方家還能容你到老,若是不識擡舉,等著被休吧。”

甄娟雖然一早知道自己無非就是這麽個下場,但這會兒被人戳破,心上依舊一陣寒涼。

林書安厭惡地瞥了一眼那被慣壞的嬌小姐,在眾人註視下走出門,那陸小姐得意地沖幾人冷哼一聲,跟著就要出去,卻不想那人很快回來,身後還跟了幾個臟兮兮的叫花子。

“將她給我拖出去。”

陸小姐今兒來是特地打扮過的,一身上好的料子,金線繡的紋路在泰陽光下熠熠生輝,被那臟兮兮的乞丐一抓,赫然印上了幾個黑乎乎的手掌印,那讓人幾欲作嘔的怪味讓她煩躁地掙紮。

任憑她如何呼喊,林書安只是當著她的面將大門給關上了,一副厭惡至極的模樣。

已經走到門外那乞丐還不松手,徑直將她拖到大街上,惹來無數路人註視,陸小姐簡直羞臊死了。

尤其正逢與自己向來不對付的魏家小姐出來逛街,半點不不客氣地說:“聽聞你對咱們的舉人老爺有心思,怎麽卻和一幫乞丐混在一起?莫不是我們聽錯了?說來那位林舉人當真是有幾分本事的,那位老大人點名要見他呢。看來人家往後前途無量,顯然瞧不上你呢。”

陸小姐狼狽地甩開那幾個乞丐,自己最愛的衣裳上滿是黑手掌印,整個人都要羞臊死,她從小到大未受過這種委屈,抹著淚珠兒回家去了。

而此時方子淩正和舅舅在客廳裏說話,冷不丁瞧見女兒走進來,笑道:“多虧你來提醒我,不然我也怕是犯了糊塗。”

待女兒走進來,看她那副狼狽樣,陸老爺心疼道:“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誰欺負你了?”

方子淩看到這個向來囂張跋扈的表妹這般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陸小姐卻像見了救星一般,哭訴道:“那林書安不識擡舉,他家人欺負我便罷了,他還喊了一堆叫花子將我拖到大街上羞辱。爹,女兒的臉面全丟盡了。”

她還不死心說方子淩眼光不好:“待嫁的千金小姐多的是,表哥怎麽偏偏瞧上個嫁過人的鄉下村婦?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死?她倒好,還在我面前擺什麽表嫂架子,真當我會給她臉面,她算個什麽東西。”

方子淩臉色一變,起身冷笑一聲:“她不算什麽,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往後見了她得老老實實喊聲表嫂,若是不樂意往後別讓我看到你。舅舅,表妹也不小了,也該多管束不能縱著,找門親事收收心吧,免得將來惹了捅破天的事兒,可沒人給她收拾爛攤子。”

陸老爺還想留自己這個外甥,外甥卻甩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半點顏面都沒給他留。再看女兒這副樣子,氣得直嘆氣:“我要早知道那個林書安和你表哥看中的人有這層關系,我壓根就不會開這個口,著實丟人丟到家了。罷罷罷,今兒也算給你個教訓,看你往後還敢不敢再這般無法無天。”

“爹,我受人欺負你都不向著我。”

“孩子,你長大了,也該懂事了。你哥生性文弱,他只喜歡讀書擺弄花草,你又是個女兒家,這偌大的家業不能垮啊。有你表哥幫襯著,往後讓他幫襯著,你們兄妹倆日子也好過,咱們陸家也不至於沒落了。”

陸老爺看人看了一輩子,最為無奈的無非就是自家孩子不成器,他又何嘗願意將陸家的家業托付給妹妹的兒子,哪怕親到底還是外姓人,著實是無奈之舉。

方子淩從陸家離開之後便趕去了林家,看著緊閉的院門,他皺了皺眉,擡手扣著門環,好半天才聽到有人來開門。

甄妙瞧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的好表妹要搶她丈夫不說,還將她姐姐說的一無是處,所以只開了一道門縫,再無往日的隨和,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我來見娟娘,我表妹胡來的事兒我知道了,我想見見她。”

“見她做什麽?怪不得以前我姐姐怕你家人,還未進你家的門就被人冷嘲熱諷,要真嫁過去還不得被欺負死?”

方子淩面露不耐,他還是盡全力壓了下去,討好道:“沒有以後了。”

甄妙道:“你改日再來吧,她現在並不想見你。”

方子淩嘴唇動了動,難得沒有強逼,只說了一句:“我無意為我表妹開脫,但你也該知道就算不是她,日後還有別人。尤其是京城那等繁華之地,聽過榜下捉婿麽?你相公這皮相即便中不了三甲,也少不得有哪家王公貴族家的小姐願意提攜。”

甄妙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說什麽,那人已經轉身離開了。

直到晚上夜深了,林書安和甄妙躺在床上,兩人皆無睡意,腦海裏閃現的都是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像是一場夢一般。

“若是去了京城你真被人盯上該如何是好?人家是千金小姐,能與你談天說地,不像我成天柴米油鹽,一身煙火氣,出門給人笑,悶在家中又不甘。”

林書安笑著將她攬到懷裏:“你我成親,是因為我喜歡你,能念詩詞又算不得什麽本事,你若要學不比旁人差。而且我能有今日全是妙娘的功勞,家中裏裏外外全由你一人操勞,我若真做了那陳世美真該天打雷劈。待姐姐成親後,我便也該準備動身去京城了,提早尋個住處也好安心看書。妙娘,你與我同去吧?”

甄妙正沈浸在失落中,突然聽到最後一句,楞了下,擡起頭看向男人,頓了頓,說道:“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兒,我要是走了,誰來管?娘到底上了年紀,你忍心她一人奔忙嗎?”

林書安將她擁得更緊,嘆口氣:“可我也舍不得你,如今我才明白為何父親情願放棄功名利祿要和母親長廝守在一起。我日日苦讀書,只有晚上才能與你待在一處,如此數年,非我心中所願。此次上京到春闈結束,少說也是半年無法得見。我放不下你,你不在,我書也讀不進去。”

甄妙好笑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怎麽像個無賴似的?我若和你走了,該怎麽同阮公子說?我們本來就是一人出一半的,待得久了,我還怪舍不得的。”

林書安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同他說就是。若我考不中,咱們回來重操舊業就是,若是考中了,就得聽朝廷安排了,興許是去哪個小地方做個縣令,若是得為做官而奔忙……我怕是要在娘子手下做個賬房先生了。”

甄妙沒好氣低笑出聲來:“說的都是什麽混賬話?真做賬房先生,何必考什麽科舉。不過我也不想你低聲下氣地求官,有你幫忙,我們的買賣肯定能更好,我也想同你待在一處。”

甄娟和方子淩的親事定在十月,說來也好笑,方子淩年年讓人算喜日子,嫁衣首飾年年打年年做,到今年終於將兩人的親事定下來,甄娟原以為怎麽著都得明年才能辦親事,奈何這人急,恨不得剛應下的第二天便將人娶回去。

若是不知底細的人還真當兩人是天作之合,恩愛有加。

林書安同阮公子說了近日的安排,雖惋惜,但也應下來,說成親那日他會前去賀喜。

而林書安不知的是,一家人動身回去,有一人匆匆忙忙趕來,打聽到林家的住處才得知他們一家人回去了,又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兩路人一前一後到了鎮上,甄妙一家人在秀華家中住下來,原本方家有將別處的宅子安排給他們住。正好秀華家住得開,甄妙和她許久未見,兩人有說不完的話,兩家孩子又想一起玩,自然就待在一處了。

秀華看到身後的甄娟,略微為難地皺了皺眉,趁長輩們聊天的功夫,將甄妙拉到一旁,抿了抿嘴,說道:“我得同你說個事兒,你想想要不要告訴娟姐姐。”

甄妙笑了笑:“什麽事兒,這麽謹慎,還得躲起來說?”

“前陣子鎮上來了個人,說是顧山拖他來和家裏報平安的,顧山這會兒在外面被拖住了,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你說怪不怪?人居然沒死,還不早些來信,這娟姐姐答應要嫁方大少爺了,他又出來了。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甄妙臉上的笑也垮下去,是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

“這事兒娟姐姐遲早要知道的,你想想怎麽同她說吧,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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